輔仁大學天主教學術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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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推薦】《從統一到多元:多瑪斯學派的內部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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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書推薦-《從統一到多元:多瑪斯學派的內部演化》


何佳瑞(輔仁大學天主教學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出處:Gerald A. McCool, From Unity to Pluralism: The Internal Evolution of Thomism (New York: Fordham University Press, 1989)

本書由耶穌會士Gerald A. McCool撰寫而成,探討了在神學上非常重要的論題。隨著全球劃時代的來臨,文化中的多元主義已經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現況。多瑪斯學派在面臨了這個多元化的世界之時,是否能夠走出一個適切於當代現況的因應之道呢?由此,Gerald A. McCool所探討的主題實是深具意義的。

本書首先介紹十九世紀的發展,然後依序介紹了Rousselot的主智主義、形上學與神學、Maréchal與康德的對話、馬里旦(Jacques Maritain)的知識論與知識的統合,再進一步介紹吉爾松(Étienne Gilson)對多元主義的看法及其與天主教哲學的關係。本書的最後一章〈多元主義的開展與「新神學」的危機〉(The Explosion of Pluralism: The “New Theology” Crisis)為該書的精華,它鋪陳了作者對於多元主義的看法,也陳述了作者認為多瑪斯學派正確的發展道路。

在這篇短文中,我們將簡單地陳述出作者的結論,以提供給讀者做參考。

十九世紀的神學學者們認為,作為人,在人性之中有兩個目的(finality),其一是本性/自然的目的,它根據人所本有的認知與意志的能力而被決定;另外一個目的是超本性/超自然的目的,它朝向的是榮福的直觀(Beatific Vision)。這個「兩種目的」的區分,使得人朝向於天主的提升,僅能仰賴天主自由的決定,人只能被動的接受,而所謂榮福的直觀全憑天主的偶然行動,人意識不到自己的超本性/超自然的命運。到了「新」的神學家,他們捨棄了中世紀式的亞里斯多形上學之後,便不再能夠接受這種在恩典與本性之間的區分了。

Henri De Lubac 在他的論述中證明,中世紀的神學其實並沒有所謂人本性中有「雙重目的」(double finality)的這類假設。在人的本性中已經有天主給予的恩典,作為天主的肖像,其本性有能力於榮福的直觀,人雖然無權要求天主分享祂的生命,但是人透過受造所獲得的目的,乃是來自於超自然的完美與至福的,因此人對於榮福的直觀有著本然的欲望/渴望(natural desire)。Henri De Lubac 的論述顯示了雙重目的這種二分法,其實乃是十六、十七世紀的神學家們的發明。另外,Bouillard在他的Conversion et grâce chez S. Thomas d’Aquin一書中考察了多瑪斯神學的演化,他觀察到,神學作為一門科學,其實也是在歷史中發展的。神學中的概念是偶然的(contingent),它們的意義會隨著時間改變。(203-204)

作者認為,信仰雖然不能與偶然及時間變化的概念分開,但這不代表真理就是相對的。(207)但歷史性與多元主義的挑戰仍然為神學與天主教哲學帶來了危機。Conversion et grâce chez S. Thomas d’Aquin一書為法國天主教神學帶來非常新而有力的一股運動。里昂耶穌會的神學院組織了天主教神學改革的運動。這群耶穌會士成為了「新神學」(New Theology)的成員,儘管有些人並不承認這個名詞,但他們確實形成了一個流派。(208-209De Lubac確認了一種對榮福的直觀的本性欲望在多瑪斯的教導中其實早就存在了,這並非什麼新鮮事,其實,吉爾松也已經意識到,對多瑪斯來說,人唯一的目的乃是超自然的/超本性的目的。有些保守的多瑪斯論者,認為Bouillard的論述非常令人困擾,因為這不僅僅是神學演化的歷史而已,它事實上提出了一種把歷史和演化帶入到神學架構中的認識論與形上學(210)。

馬里旦站在要捍衛多瑪斯哲學概念的立場。馬里旦主張透過經驗而來的思辨科學應該要統合的理想,仍然是亞里斯多德式的。但是如果Bouillard是對的,馬里旦的嘗試是不可能成功的。De LubacDaniélou等都反對多瑪斯的科學神學在天主教會中所享有的尊榮地位。因為所有文獻和教父傳統的豐富性不可能被吸收到單一的神學系統中。神學的演化是非常複雜的,它不僅僅是一種進步性的概念澄清而已,如多瑪斯所企圖簡化的那樣。信仰的確認仍然維持著,但是概念卻是會改變的,亞里斯多德式的、永恆的範疇,再也不能傳達教會的真理給活在歷史與演化當中的人類心智了(這意思是亞氏的神學科學,已經不能適用於當代人的心智)。

保守的多瑪斯學者指責Bouillard是一種相對主義,認為他違背了多瑪斯對於真理的定義,真理應該是「與實在相符」,而不僅僅是與真實相近似而已。不過,也有些多瑪斯學者支持Bouillard,例如,Bruno de Solages並不認為多瑪斯哲學是唯一真的哲學體系,但是他仍然相信,它是最接近絕對真理的體系。但這並不排除有其他不同的哲學系統可以用它們自己的類比方式去通向真理。事實上,人類知識的類比性格,本質上即要求知識系統的多元化。概念有時相似於實在有時不相似於實在,它們呈現實在的方式也非單義的,概念乃是類比的。各種不同的哲學系統可以類比地來呈現實在。RousselotMaréchalde Solages的論證是很有道理的。RousselotMaréchal兩人都把形上第一原則的不可變異性建基在判斷之上,而非在概念之上。

RousselotBouillard傳統中的多瑪斯學者(他們區分了不可變的affirmations與偶然的概念)並不會導致相對主義,同時,這也不表示Bouillard拋棄了多瑪斯對於真理的定義。正如De Lubac所顯示,多瑪斯認為人對於榮福直觀有著本性的欲望,這就是保證了人之心智對於實在的符應性(conformity)以及它對不變之第一原理的掌握。既使概念是可變的和偶然的,心智的內部動力對於天主存有之立即的理智把捉,仍然可以建立起形上學的第一原則,以及建立對真理的確認。

現在可以把概念類比的方式擴張到哲學系統的類比。作為思辨的系統,奧斯定與多瑪斯的系統是相互對立的,但兩者都不能排除對方,對立之間的動態緊張關係,在它們以其有限的語詞表達天主無限實在的嘗試之中,這些思辨系統相互地連結了起來。有限之人的思辨系統不可能完全表達天主的無限實在。各思辨系統之間是相互含攝的多元論,而非相互排斥的對立系統。多元論與類比由此定義了教會宗教真理的本質,它透過包含與對立的辯證而呈顯,也透過天主教神學中相對立的思辨系統的(人與神之間的)緊張關係的統一而呈顯。

一些追隨馬里旦思想的思想家們對於這樣的看法也提出了反擊。有些學者們也承認上帝無限的真理是衡量偶然、有限之可理解性的準則。受造的本質確實是由創造者的認知行動所衡量的。但這樣的主張並沒有使思辨系統的多元論成為合法。思辨系統的真理是邏輯的真理,存在在人類心智之中,它與實在相符。人類的邏輯真理並不直接或立即地被天主無限的可理解性所衡量,而是首先直接地被對象的物質本質的存有真理所衡量。馬里旦不同於RousselotMaréchal,他堅持,不變的肯定真理立基在穩定的本質之可理解性上,而此本質可理解性存在於所意向的概念之中。心智概念的內容絕非偶然的。存在於概念中的可理解的本質,與存在於(外於心理的)世界中的本質是相同的,因此概念可被稱之為實在本質之清晰直覺。

在心智對感官經驗的基礎判斷中,特定概念的內容可以單義地應用於各殊的主體之上。單義概念(univocal concepts)在本質上更優先於類比概念。沒有單義的概念,心智就無法擁有類比的概念及超越屬性的概念(透過超越屬性,精神之實在才得以被獲知)。且不論歷史與文化的差異,人類認知者的心智皆為相同的,不同概念知識的階級順序(它區分了科學清晰性的不同層次),在本質上是人人皆同的。相同的啟示透過本質上不同的概念來到聆聽者之前,如何能夠維持住啟示所揭露的相同的真理呢?Le BlondBouillard的神學多元論的邏輯意涵,最後只會導致相對主義而已。對馬里旦而言,邏輯真理的有效性是立基在概念之上,而非在判斷之上的。多瑪斯學者的任務不是要成為其他系統的支持者,而是要把這些真理吸收、融合到多瑪斯永遠有效之形上系統的不變概念之中。歷史的演化既不影響存有的基本架構,也不會影響人類心智的本性。作為一哲學、神學的智慧,多瑪斯的理論是不受歷史限制的。

最後一個部分,作者論及新多瑪斯主義運動(New Thomistic Movement)的終結。De LubacDaniélou最後被肯認了他們對於神學不可磨滅的貢獻。在梵二之後,「新神學家」(new theologians)在教會中成為了領導者。Karl RahnerMaréchal的傳統中發展出來,朗尼根則傳承了Rousselot的傳統。多瑪斯論者中如Le Blond,捍衛了歷史與多元論的論述,在新多瑪斯運動解體之時,仍然存活了下來,它們延續在RahnarLonergan的神學當中。

「新神學家」證明了過去關於恩典和本性的神學,既不是教父哲學的,也不是中世紀的,神學概念本質上會隨著歷史的演化而改變。天主教的真理因此要透過不同的思辨系統來獲得解釋。這意味著亞里斯多德的形上學和科學方法(中世紀士林哲學家在其歷史環節中所採用的方法),不過是該時期所需要、所要求的一種偶然的表達形式。當代神學家接受了思辨系統的多元性以及概念的可變動性,並不會因此陷入相對主義當中,這是因為心智朝向於天主無限之可理解性的確定性,已經同時保證了形上學的第一原則,以及基督宗教啟示所確認的真理。

RahnarLonergan持續努力地去證明,立基在人類心智之目的(finality)上的哲學與神學方法,可以在一種容納了歷史性和多元性的神學中,仍然維持住啟示真理的不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