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仁大學天主教學術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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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與學】虛無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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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無或意義
 
陳文祥
輔仁大學天主教學術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
 
乍看之下,存在主義好像與宗教信仰不直接相關,但實際上,存在主義之所以深入人心即是因為其表達了人類對自身存在的極度焦慮,是以存在主義的結果,要不以極度的無意義感而走向虛無,甚至走向反對宗教;要不以其極盡痛苦的體會而找到更大的信靠,具體的表現就是對宗教完全的歸依,並從而找到真實的意義。前者或許可以以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為其代表,而雅斯培(Karl Jaspers,1883-1969)則是存在主義者中找到天主的主要人物。
 
尼采思想中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首先是他宣稱「天主已死」。尼采把永生全能的神,貶為像人一般會死亡,而且已經死亡。尼采宣稱信仰使人軟弱。如果天主已死,則人應想辦法扮演天主的角色,必須變得堅強、發揮更多創造力;也意味我們必須重建新的道德體系,更且,如果天主已死,宗教來世的救贖也就不復存在。
 
在尼采的邏輯下,發展自己的權力意志,就是把自己變為「超人」。所謂的超人指的可能是智商、意志與體格與體力皆高人一等的人類,但更有可能指一個擺脫平凡演化的方向。試想,如果我們服膺一般社會的生活方式、道德與宗教,則我們永遠在他人權力意志的主宰下,過著平凡的生活。但如果有人敢於冒險一試,重估一切的價值,擁有強大的意志,就可以成為大地新的主人,這個人就是超人。就這樣,尼采把「人類」這個物種視為一種過渡性的演化,人類必須生存下去,有更高意志力量的人則更擁有能力繁衍下去,因此未來的超人必定會出現,並從而改變這個世界。尼采以激烈的反宗教思想,建立以自我意識為中心的超人思想,卻發展成另類的宗教教條,甚至成為狂熱主義的思想工具,為人類帶更巨大的災難。
 
另一方面,雅斯培的思想關注的是人的價值與意義問題,他同樣痛陳資本社會只追求物質享受,而忘記更重要的精神價值,這是一種捨本逐末行為,在此之下,人成為物質或工具的一部分,以「利用」為當,這樣的扭曲現象越加的激烈,甚至連這樣的扭曲看不清楚。他說西方的共同意識,只能用三個否定來加以標識,那就是傳統的崩潰、基本認識的缺欠與不確定的茫茫未來。雅斯培這樣的關懷讓他得到人道主義者的雅號,而這些其實也是許多哲學家的共同反省,而這樣的反省對我們的社會同樣適用。
 
雅斯培以其存在主義精神也認為人生常常由一個混亂轉向另一個混亂,只有短暫的幸福,人好像是被一團死水所圍困的孤島,總有一天會被淹沒。實則人生的快樂常常是長期努力或痛苦的些許紅利,紅利很快就用完了,剩下來的仍然是不停的操心或苦勞。更且,因為人總是活在有限且不斷消逝的時間中,所以死亡或世界的終結的威脅始終如影隨行,這些種種構成人活在世界上的邊界,在這邊界內人或許可以感到些許自由,但因為我們會時感受到就要跨過邊界而消逝,所以歸根結抵,人還是不會快樂。這就是雅斯培所稱的臨界狀態,而人對這臨界狀態的體認對人是非常重要與有意義的。
 
雅斯培的存在主義如果停留在對悲慘人生描述,那他就成為另一個叔本華或尼采,但他顯然想的更為透澈,他認為認知到人的臨界狀態正是通往解脫的關鍵。雅斯培洞察到人的偉大正是意識到自己的有限,因為「意識到有限性」這件事,其實意味了人早已分享了「無限」,否則如何知道自己的限度,換言之,一個有限的、無意義的人生,其實也是無限、充滿意義的。所以人的存在目標就是不斷的自我超越,超越有限到達無限,超越無意義使之成為有意義。這就是存在的目的。
 
至於無限所指為何,人所超越的對象是誰?其實也就是宗教上的天主,雅斯培維護有神論的立場讓他成為獨樹一格的存在主義者。他把天主稱之為「大全」,而哲學就是超越的思維方法,讓人不斷地回到自身的處境,這樣的自我認識的直覺可以洞察到真實的本質,在臨界狀態中與天主交往,而把握真正的存在,從而「飛向上帝」。

通過了尼采與雅斯培的比較,我們看到同樣是對現狀不滿,同樣是充滿焦慮,但其結論卻是完全相反,一個製造了更深重的虛無,一個是找到無限的意義,如果要你選的話,你會選擇相信誰。